時光如梭，轉眼便過去一月之餘。這一月當中，孤墨淺帶著鬼秀公主回到了南輝，兩月以後便要舉行大婚。

而風破雲在辛木飛的幫助，再加上浮舟山的寒潭和特殊的藥物加持下，一口氣突破了開雲秘圖第六層，而辛木飛本人，則是飛速達到了第八層。

原本宮九卿還十分欣喜的誇讚辛木飛和風破雲天賦之高，雖然他自己不是習武的料，但他也算是閑來無事閱讀了無數武學典籍。有些是他自己想看的，有些是辛木飛逼著他看的。但書上所說，淩雲之人百年以來，就算是窮極一生都無人修習到第八層。

更不要說是短短一年多的時間。

現在的辛木飛，放眼天下，算是難逢敵手了。

宮九卿自己也很自豪，因為他覺得辛木飛的武學有今日的成就，自己有抹不去的功勞。誰知道辛木飛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‘當年孤墨淺可是花了一年時間便化境’，讓宮九卿傷心之餘還有些挫敗感。

他甚至還專門問風破雲什麽叫做化境，風破雲的回答是‘武學的最高境界’。而目前對辛木飛來說，算是入境。雖然很高，但入境才可化境。兩者相比之下，還是有一段距離。

既然風破雲已經突破五層，自然下一件事情就是幫助倉努安排毒。

宮九卿現在只是一個瞎子，雖然有時候很有用，但在這件事情上，他還真是沒什麽用處。

於是他也樂得清閑，雙目蒙著白綾，在眾人都關心倉努安之際，一個人沿著他人踏出的小路，爬上了山。

正直雨後微微放晴的天空，依舊有瀝瀝小雨，讓整個山谷無比潮濕且悶熱。宮九卿知道這一路之上在這樣的天氣下定然蛇蟲鼠蟻都會爬出來，好在他身上隨身都帶著驅蟲的香包。

就連鬼秀的蠱蟲都怕，更何況山間之物。

只是這個上山的路……確實太難走了些。宮九卿也不得不將眼睛露出一只出來，好清楚的看到路，才能不摔倒。

想回去，可回頭吧，全是蜿蜒泥濘的小路，恐怕是一腳踩空，直接一屁股滑下山的幾率更大些。

反正也不管了，要是辛木飛他們發現自己不見了，一定會找，而且也有人看到他上山，他們也不會找不到他。到時候叫辛木飛和風破雲背他下山去，豈不是更好。

打定了主意，宮九卿握著手中幾乎不離手的探路棍，當做拐棍繼續向前走去。

浮舟山，現在正值雨季，是浮舟山景色最為怡人的時候。因為山谷空幽，山峰高而聳立。遇到這樣雨後放晴的日子，霧氣騰升，好似落下的白雲漂浮在山谷當中。

而山峰之高，將這些‘白雲’困於山谷內不得出。站在高處眺望，便像是山峰都浮在雲海之上。

宮九卿越是走，越是後悔。此刻他已經走了大概三個時辰，早就腿酸腳麻。可周圍盡是一片一片的濃霧，讓他的可視範圍不超過兩米。

宮九卿真的後悔了，為什麽他會閑來無事這樣折磨他自己？這不是他的風格。早知道就早點下去了，但是……千金難買早知道……

也許人生就是這樣，不退步的理由就是覺得前方會更好。卻不想，其實若是一開始就選擇錯了道路，就算是終點，也不會好。

“哎……”宮九卿不住的嘆了口氣，略顯艱難的呼吸著。

宮九卿環顧四周，大霧太濃，每一口的呼吸都太多水分導致呼吸不暢。宮九卿立刻掏出方巾，折成了三角，掩住口鼻。然後直接全部摘下眼睛上的白綾，看了看前方的路，咬咬牙，繼續向前走去。

要是宮九卿知道，他從那日上山以後，所看到的情景讓他決定重回戰爭的漩渦中心，估計他心中會一百個的不願意上去。

但就像他之前只爬了三分一的時候沒有回去時的情況一樣，他不知道前路還有更加險峻和更加遙遠的路程，所以才會覺得輕松。若是他之前知道前路還有如此遠且陡的距離，按照他的性格，定然不會往前而去。

只是……人生恰巧便是如此。

現在，他仍舊在用幻想中的美好來鼓勵自己繼續前進。哪怕他這個人真的很不擅長運動，而且一路跌撞多次，這長衫也比這路面幹凈不了多少。

然而，當宮九卿拼勁此生最大的努力和體力，終於爬上山頂的時候……天……已經……黑了……

日落西沈，本是一片夕陽西下的美景，但宮九卿卻沒有趕上。他趕上的，只是黑暗吞噬光明的瞬間，而且巧的是，今夜毫無星辰。

山頂之上，一眼望去除了黑壓壓的一片再無其他，好像他此刻是一個真正的瞎子一樣除了黑暗便無其他顏色。而回首，山下的路已經看不到，倒是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林間飛舞。

只是在這樣黑暗得不是視物的夜色下，這些螢火蟲不但沒有增加絲毫的美感，反而像是鬼火一樣讓宮九卿渾身起了雞皮疙瘩.

深山之中，宮九欲哭無淚。他算到了若是辛木飛他們找不到他，定然會查詢他的下落，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。但是他沒算到倉努安中毒很深，雖然現在有了解毒之法，但必須緩緩而來。沒個一天一夜，不會完事。

而此刻，除了欲哭無淚，更加是進退兩難。若是換做他人，在這般黑暗的地方恐怕早已奔潰。但宮九卿做了兩年的瞎子，黑色算是他最為熟悉的顏色。

思慮片刻，現在若是下山，定然是找死的做法，宮九卿決定先爬上樹休息，待明日若是有人來救，便一道下山。若是沒人來……那估計就要連滾帶滑的下山了。

這一夜，宮九卿爬上樹，靠在樹幹上安心的閉著眼睛。大概周圍真的很安靜，讓他整顆心也安靜下來。宮九卿想了很多，也不知道為什麽想了很多事情。

或許真的只有在無人的時候，他才敢直面自己的內心。

想到了天下的局勢，想到了孤墨淺，想到了往日的點點滴滴。

其實自從那次鬼秀皇宮一別後，宮九卿就刻意的在回避孤墨淺這三個字出現在自己的腦海中。他像是催眠自己一樣，讓自己忘記有這個人的存在，或者只當他是陌生人。

但有種感情是刻入靈魂的，哪怕心不在，但仍舊記得。

甜蜜也好，痛苦也罷，一直都埋藏在宮九卿心底的最深處，然後宮九卿讓其他事物將其覆蓋，不再自己回憶，不讓自己觸碰。但時間久了，那些甜蜜和痛苦，竟然最後發酵成為了一碗相思的水……

什麽時候開始的發酵的？

宮九卿自己也不知道，或許是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見到他的時候，或許是想明白他們當中的誤會其實都是被人挑撥的時候。

有後悔，當時為什麽不好好思量。明明當年的事情如此漏洞百出，兩人卻都因為感情問題而看不見。

有釋然，或許這便是天意。就好像師父說，洩露天機太多，是會被上天懲罰的。若是天意如此，若是命該如此，那麽便如此罷……

只是這碗相思的水微微觸碰到，就好像整個山谷當中都是孤墨淺的聲音，在呼喚自己。宮九卿想著，這樣的威力，也太大了些。

宮九卿……宮九卿……宮九卿……我好想你了……回來吧……

“孤墨淺，我也想你了。可惜，我們彼此傷害的太深，回不去了……”

相濡以沫，不如……相望江湖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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